井云归以为一个死了几百年的鬼,要么烂鼻子烂眼,要么是拧巴发绿的干尸。
事实恰恰相反,男人非但不可怕,反而五官深邃,容貌俊美,垂至腰间的银灰色长发,宛如披着月辉,堪称惊艳卓绝。
然而再美貌也是鬼魅,他长了双竖瞳,瞳膜呈幽玄的灰绿色。
井云归被他注视,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阴冷邪肆的毒蛇盯住的猎物。
男人见青年呆呆看着自己,不禁莞尔:“是我丑得吓到你了?”
井云归僵硬地摇头,不知这鬼是太虚伪,还是没有自知之明。
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忍俊之意:“那为什么直勾勾盯着我?”
他虽然看起来和颜悦色,声音磁性迷人,可周身散发的压迫感,轻易就能碾碎人的心神和意志。
井云归颤声说: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
男人不屑道:“你当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?我可没听说过狗把主人使唤得团团转这种事。”
井云归艰难地辩驳:“我没想召……请你,我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男人不经意间往井云归身下瞄去,看到他短裤中间可疑的痕迹,身后晃出一道黑影。
井云归还没看清,黑影哧溜就钻进了他的裤子,在里面蛇一样爬动。
“什么东西?”他骇然叫着躲闪。
男人没有回答,只是玩味地说:“原来你请我过来,只是想我了。”
井云归脸上烧得冒烟:“我没……”
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。
男人没有碰他,唯一能察觉到他身下情形的,只有那条诡异之物。
难道,它是男人身体的一部分?
他正胡思乱想之际,不经意看到屋顶一角漏了水,深洇的水痕流到墙上飞速蔓延,形成一个幽幽的人影。
随着人影越来越大,仿佛墙里有个人就要走出来。
井云归愕然道:“那墙上有个鬼影子。”
男人轻描淡写地说:“你不给它开门,它当然另辟蹊径。”
井云归脊背窜过一股寒意:“这个影子,是刚才敲门的鬼?”
男人打量青年惊惧的神情,悠然道:“如果你求我留下,我就帮你解决它;如果你想和它待在一起,那我立刻消失。”
井云归有种无论如何都是死,只能挑选死法的卑微感。
他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匕首皱眉道:“我自己解决。”
青年脾气上来了,十分倔强。
男人也不勉强,眯起眼睛笑了一声,身形遁匿。
他这么一走,墙上的影子似乎再无顾忌。
只见屋里凭空多出一个人,面壁思过般对着墙,头重重低垂,肩膀和腰背扭成一个别扭的曲度。
脏污腥臭的泥水仿佛从他身体里涌出,从头到脚滴滴答答地流淌,在他光着的脚下汇聚成水洼。
井云归半边身子发凉,转身去拽门。门栓是拉开了,门却被封死似的纹丝不动。
逃是逃不了了。横竖是死,不如一搏。
他深吸一口气,准备去面对那个扭曲诡异的背影。
不料一扭头,赫然看到一张浮肿得近乎透明的脸贴在面前,嵌在那张脸上的两个眼珠子半翻着往外鼓。
这一瞬井云归头皮炸裂,条件反射地反握匕首对着那张脸的左眼扎了进去。
鬼微微一晃,看似定住,突然嘴张大到极限,猛地喷射出一股泥浆。
那些泥浆仿若活物,到了井云归身上便开始漫涌。
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泥,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虫!
这虫子一个个乌漆嘛黑像泥点子似的,乌泱泱将他淹没。
他惊骇不已地看着黑泥般的虫群漫到脸上,就在几乎要没入嘴角的时候,男人倏然闪现。
“现在要求我吗?”男人似笑非笑道。
井云归死死瞪着他,嘴唇紧抿成一条缝,就是不开口。
男人眼中笑意更深:“真是条倔脾气的狗。”
说完,只见他身后黑影乍现,骤然暴长,竟比之前粗长数倍,猛地一甩,发出震耳的爆裂声。
井云归虽站在几步之外,却被黑影抽击的劲风扫到,身体倏然飞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