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落在连成一片的黑褐色树冠上,被交错密集的树叶切割得零零碎碎。
洪水退了,地面更加湿泞不堪。不少树木被推倒,暴露在地面的树根犬牙交错,宛如鬼手。
井云归悠悠醒转,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。
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。一觉醒来,人已穿戴整齐躺在墓穴外面了。
他爬起来把墓道入口封住,赶紧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初尝情事就遭到如此激烈的侵犯,身体素质再好也扛不祝
一路上一瘸一拐,腰酸腿软,加上林中环境比之前恶劣,他花了平时三倍时间才回到镇上。
他住在镇子边缘,本以为可以不被人瞧见就回到家,谁知迎面遇到一支出殡的队伍。
唢呐凄凉尖锐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,井云归正等着队伍通过,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。
“棺材子,你还活着呢?”陈桐上下打量他,“那天听六叔说瞧见你去黑木林,结果山洪爆发,你三天不见人影,我还以为你死在林子里了1
即使在鸦林镇这样相对落后封闭的地方,守墓人的职业还是有些格格不入。
加上井云归小时候发生的某件事,镇上的人不大喜欢接近他。
陈桐比井云归大几岁,是为数不多不介意和他接触的人之一。
倒不是有什么交情,只不过这人就是混不吝的性子,百无禁忌。
井云归没想到自己在墓里呆了三天,怔怔地说:“哦……我当时在墓里躲过一劫,等洪水退了才敢离开。”
陈桐笑容痞气地调侃:“算你命大。不过你这脸色可有点惨,该不会见鬼了吧?”
听了他的话,井云归一阵恶寒,转移话题道:“这是谁家出殡?”
陈桐看向抬棺的几人说:“李家大闺女。”
井云归惊讶道:“她年纪轻轻看着挺好的,为什么突然……”
陈桐一脸神秘:“昨天早上李婶见她迟迟不起,就去屋里喊她,谁知进去发现人都凉了。”
据说尸体表面干干净净,没有任何伤口。
后来陈太公叫人把她嘴撬开,里面竟填满淤泥枯叶。
陈太公是镇上的司祭,主持祭祖祭神等事宜,德高望重深受仰赖。
他说李家闺女死得古怪,不能停灵,必须马上出殡下葬。
李家对太公的话不疑有他,立刻着手给闺女办了身后事。
陈桐说:“太公说这次山洪冲了地气,黑木林风水有变,怕就怕这事儿只是个开始。你最近别去林子里了,小心点没毛玻”
黑木林所在的天堑在风水学中叫天斩煞,地生鬼脉,是极凶极恶的地形。
杀神的墓冢被刻意设置成鬼尾,本也是生劫煞的大凶之局。
但杀神戾气极重,他的阴宅盖在那里,刚好压住鬼脉穴心。
直通墓室那口井叫聚阴井,能使林莽藏拢的阴气汇注于此,让他和天斩煞互相制衡,
受此风水局牵制,天堑里的鬼无法脱出,只要不去林海腹地深处作死,不会出大问题。
只是那口井开着,难免有落叶积水。那天井云归见雨势太大,怕墓室被淹,所以冒险进了林子去封井。
他想起棺椁崩断的锁链,显然是鬼尾的风水局破了。
他心不在焉答应几声,告别陈桐回到老宅。推开大门进了屋,瞬间脱力倒在床上。
那晚犹如一场噩梦,若不是身上留有种种难为情的痕迹,他几乎不能相信真的发生过。
他从小到大,连和别人拉手的经历都没有,却被一个鬼给这样那样了。
他想起那些细节就浑身发烫,忍不住拉起被子盖住了头。
几分钟后他悄悄露出眼睛,皱眉看向对面墙边神龛里供奉的灵牌。
那上面没有生卒年月,只有杀神的名讳——罗非焉。
以前他看到这名字心里只有敬畏,现在可复杂得多。
但再怎么样,他也不会真的去把罗非焉杀了。
一来那本就是个死人,他想杀也杀不了。
二来他这条命是罗非焉给的。哪怕那晚罗非焉把他生吞活剥了,也不过是把欠了人家的还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