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炳林顺着她的动作站直身体,挺起胸膛。
穆晓婉转头对荣忠才道:“不好意思,这点零碎,我看还是你们自己收拾吧。”
姨娘瞪了她一眼,“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瘪三,东家的事情也是你配管的么?”
“啪!”
荣忠才将手里的茶碗丢在桌上,“阿林,这就是你府里的下人?一点规矩都不懂!你连个下人都管不好,我怎么能放心借你钱!”
穆晓婉失笑,“没错,我们是借!要还的那种!还要付利息。你愿意借,我们感谢。不愿意,我们走就是了。这副做派,还像个长辈的样子么?”
“你一个下人,也配同我讲话?阿林,我可是你舅舅,你的下人就这么……”
“你不必一直用长辈身份压制他。”
穆晓婉打断了荣忠才的话,“有长辈样子的人才配被人尊敬。你这样的人,年龄一大把,却连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懂。装什么长辈!”
“你……”
穆晓婉根本就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,说了句,“告辞。”
拉着郭炳林就走。
“放肆!”荣忠才怒吼,“给我站住!”
姨娘在旁边煽风点火,“老爷,你看看啊。你好心好意借给他们钱,他们就这个态度!你真的不管管么!”
荣忠才怒不可遏的紧跟着冲进院子里,“给我拦住他们!”
院子里的小厮慌慌张张过来拦人。
穆晓婉淡然转头,“荣老板,你做事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。我们是外乡人,您却还要在这扶江城做生意的。”
穆晓婉对上荣忠才的眼睛。凌冽坚定的眼神,让荣忠才稍稍回过神。
他把人扣下,又能如何呢?他又不能要了别人性命。不还得让人家走么。
要是回头传出什么不好听的,影响了生意,岂不是得不偿失。
舅妈紧跟着出来安慰道:“老爷。小孩子家家不懂事,您就别计较了。”
说罢,又压低声音道:“家里人多眼杂,若是传出去,好说不好听的。”
荣忠才虽然怒不可遏,可到底是生意人,知道把人扣下也是亏本生意,冷哼一声,“阿林。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,今天的事情,我不和你计较。但是,你就这副态度,今后,也少进我荣家的门!”
穆晓婉拉着人走了。
出了门,郭炳林才长叹一口气,一直挺得笔直的背瞬间松了下来。
“唉……”郭炳林长长的叹了口气,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高门大院,再看向穆晓婉的时候,窘迫又尴尬。
“哼!”郭炳林苦笑一声,“我还以为,人都会念旧。其实,我母亲娘家很是困苦。我本有两个舅舅,大舅舅应征入伍战死了。这个小舅舅,还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。若是没有我父亲当初给他启动资金,他现在恐怕也只是某个小药铺里的坐诊大夫而已,哪里有钱做这么大的生意。可……”
郭炳林又叹了口气,“我母亲去世之前,他都没有去看上一眼。抱歉,我来之前,其实心里已经知道多半会是这样的结果,倒是连累穆老板,看到这一幕。”
穆晓婉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,舔舔嘴道:“饿了么?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。”
郭炳林表情茫然,“啊?”
穆晓婉道:“咱们是要开酒楼的,难道你就想永远在小镇子那一亩三分地做事么?有机会当然要看看大一点的地方。今天的正事也已经办完了,就去转转呗。就算现在吃不起,能看看也好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郭炳林犹豫。
“别可是了。早晨天还没亮就吃了早饭,现在都中午了,肚子都饿扁了。”
穆晓婉一边说,一边往马车上爬。
爬到一半,听见身后有人喊,“阿林。”
转头瞧见,院子里有人快步出来。
郭炳林迎了上去,“舅母。”
穆晓婉只能从车上下来,站在旁边。
云氏拉住郭炳林,回头朝府里看了一眼,见没人跟着,这才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塞给郭炳林。
有些无奈的小声道:“这里的情况你方才也看见了。府里的事情,我已半点做不得主。我手里只有这些。你去当铺看看,虽说换不到五十两那么多,二三十两还是有的。能应应急。”
郭炳林握着手里的东西,眼眶一下就红了,“舅母……”
云氏顺了顺郭炳林鬓边的头发,有些紧张,“好孩子,快去吧。我不能出来太久。被人瞧见又要生出事端来。”
“多谢舅母。”
云氏叹气,“你不必谢我,这些东西,有一两件还是你母亲当初送我的。所以,别卖。去当铺当了,将来还能赎回来。快去吧。”
云氏极害怕家里人瞧见她出来,拍了拍郭炳林的手就匆忙回去了。
郭炳林扶着穆晓婉姐妹俩上了车,在街边找了家面馆停下。这才将方才云氏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看。
一块帕子里,包着一根珠钗,两对耳环,一只镯子。这几样东西,成色算不上太好,但用的都是真材实料。
和云氏说的一样,五十两当不出,但是二三十两是可以的。
“你舅母对你倒是不错。”穆晓婉道,“将来你发达了,可别忘了她才是。”
郭炳林看着手里的东西,点头道:“断不敢忘。”
小二端了两碟小菜,三碗面条来。
郭炳林一边吃,一边跟穆晓婉说他舅舅家的那点事。
荣忠才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天书,考了两次试,知道自己没希望,索性找了个师父跟着学医。云氏就是他师父的女儿。
两人是少年夫妻,刚成婚的时候,感情也很好。云氏从小学医,医术上的造诣比荣忠才高多了。
荣忠才的药材生意能做的那么顺利,云氏没少出力。
可后来日子过得好了,人变了,自然也就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了。
娇滴滴的小妾娶进门,没多久就生了个胖儿子。云氏一直没有子嗣,在家里的地位就被一挤再挤。
穆晓婉听的直皱眉头。
“这样的日子,过得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郭炳林道:“她娘家已经没人了。一个女子,离开家就是身无分文,想重新开始哪有那么容易。只能是能忍就忍。”
穆晓婉张张嘴。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。
这是古代,有些事情,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。
和离是可以的,可想带走财产没门。这个时代可没现代社会那么宽松,女子即便是有一技之长,也没几个人敢用你。
有本事又如何,还是得为了一口吃的发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