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苦哈哈地等着,基本晚上开工,总算把后院改造一新。
柳北看了两眼,点了点头。
神仆松了口气,兴高采烈地出去了。
紧接着,又进来一个短发女神侍。
她把幻笔顶在指尖,看它因手指活动而快速转动,左手慵懒地撑着头,声音辩不出喜怒:“你是说,新收的怨灵,腹中本该出生的胎儿因不能出生变成了婴灵,那个怨灵求你把婴灵放回她的身体,让它出生?”
跪着的女神侍冷汗泠泠:“司主,小人想,那个怨灵才死了不到半个小时,现在只要把婴灵放回她的身体,它自然就不是怨灵了。这样……这样可以拯救一条命!”
那个怨灵是她在小楼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亲手抓回来的,她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,被人截杀,变成怨灵不意外,可是胎儿实在无辜。她拘她时,她不住向她磕头,她一时心软,大着胆子求到了司主面前。
可是等她大着胆子跪在司主面前,她突然意识到,她的立场不对。
“你不该来找我求情。”
柳北看着她的蓝色灵眼,应该是八分司调上来的,她问:“你到小楼多久了?”
女神侍越加忐忑:“回司主,一……一个月。”
她把幻笔丢下,任它骨碌碌地滚在桌案上,也懒得说她,只平静地看着抬不起头的那人:“看来太阴司的规矩你学得还不到家,竟然因为这种事而犹豫不决。节音回来,你自己去她那里领罚。”
女神侍听着她的问话,隐约觉得要完,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。结果只是被训斥了一顿,至于责罚,她如此拎不清,更是觉得领什么罚都活该。
此时如蒙大赦,慌忙磕头:“谢司主。”
就这样,像上任后的大部分时间一样,她边处理公务边解决请示,一直到中午,神仆提醒她用午饭,她才停下来。
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自嘲地笑自己。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责任,现在却格外上心。
她这无忧无虑只想自由的性子,在这小半年里磨得什么都不剩,大概,只剩振兴太阴司的事业心了吧?
饭后,想去小憩一会儿,透过卧室的窗户看出去,正好看到后院的秋千,她坐下,仰面任由阳光打在脸上,足尖轻点地,任由秋千小幅度的晃动,在上面坐了好一会儿。
后院基本整修完毕,小鱼池移位,坐落于新修的四方亭下边儿,比从前大多了,鱼池里多了些她叫不上名儿的鱼,坐在四方亭里边,就能喂鱼。
四方亭精致又大气,四面都挂了轻纱,给一点风就随之起舞。
鱼池旁摆了圆桌和椅子。去花圃的路横在鱼池上,用拱桥连接。花圃比原来大一倍,各种名贵兰草倒是占了一大半。拆了从前的石子小路和略显做作的陶罐之类装饰,简洁明了。
其他地方倒是没动。
坐在某人亲手打造的秋千上,突然想到一事,不禁莞尔。
容南雁搬走,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吧?
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仙,怎么就这么幼稚?
她一觉睡到四点,跟叶菁讨论了一会儿传给她的设计图,又在希月的叽叽喳喳中处理完所有积压的公务。
她看了会儿太阴策,觉得时间差不多了,让人带灵体来前院。
之前都是在佛堂开启轮回道,一是因为那时需要弥尘的协助,二是人数不多。
如今弥尘不在,也没人念佛经洗涤怨气,自然还是前院宽敞。
几名神侍带来要投胎的灵体,她看了名册,竟然有六百三十七名。其中还包括妖怨灵二十五名和仙灵七名。
有趣的是,其中三个仙灵一开始就没有怨气和执念,是两天前主动来太阴司报到的。
九天与冥界有连接的通道,他们竟然舍近求远?
太阴司式微已久,除了凡人,已经很久没有无执念的仙灵找上门投胎了。
她翻了翻名册问:“你们三个绕远路来了太阴司,为什么?”
三个仙灵都很踌躇,你推我我推你,最后有两人对视一眼,退后一步,把一个清秀的年轻仙灵搞得措手不及。
他只得向前,向柳北行了一礼:“小仙是这次派下来历劫的。司主明鉴,天界每隔百年就要派一批政绩卓著的仙人下凡。只是小仙不想去冥界。”
“哦?”她玩味地看那人。
升官就必须历劫?是这个意思吗?被下放到凡间受受苦?
凡人聪明,感情浓烈,除了寿命短些,她可没觉得身为凡人有什么不好的。
年轻仙人看不懂这位美貌司主的表情,说到冥界,他有些激愤,继续说:“冥界把有执念的六界众人排除在外,令这一部分灵体无法投胎。仿佛有执念是一件多了不可饶恕的事。而且它只以罚制恶,以恶治恶,刑罚粗暴。而真正被伤害的人却没有得到丝毫补偿,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。”
“而太阴司就不一样了,不管有无执念,都可以找到以后的路,这也是当初令仪芳华司主顶着冥界的压力,创立太阴司的初衷。”
六百多个因为执念而入了太阴司的灵体鸦雀无声,纷纷认同地点头。
话是没错,可是天道为什么就容不得太阴司呢?
为什么要一点点收回她令仪氏血脉中的神力?
难道它也觉得太阴司没有存在的必要?
她一己之力,真的能让太阴司成为无人敢惹的‘第七界’?
柳北沉默半晌,又看向他身后两个:“你们呢?”
两人齐声:“我们是跟着他来的。”
年轻仙人点头,“实不相瞒,我和您的长辈令仪无极是好友。我敬佩他,对他执掌过的太阴司也神往不已。”
“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睿智通透的人。”
他似想到了什么,满脸怅然。
令仪无极是太阴司少有的男司主,是第十二代司主,执掌太阴司时倒是个明主。他们怎么认识,如何相交她没兴趣。
她笑笑:“仙官说的是,不过就算你与我长辈有旧,我也不会开后门的。”
那个年轻仙人愣了愣,随即笑开。
“本来就该如此,司主说笑了。”
她勾勾手指,叫了那四个有执念的仙灵上来。
“你们什么情况?”
其中一个矮胖的男人答:“回司主,我们都是被贬的。”
“小仙是个花匠,养的金露花扎了拂玉娘娘的手……那个……所以……”
柳北诧异:“……这就被贬了?”
那人苦着脸点头。
“那你们呢?”
一个仙娥吸了吸鼻子:“我惹恼了二公主。”
她后面一个仙娥也怯怯点头:“我,我也是。”